爭議中的李敖:“我是極左的一個人”

  [導讀]對于批評,他回應:“自己仍是斗士,但做烈士不算什么成功。”

  

爭議中的李敖:“我是極左的一個人”

  李敖,臺灣作家、時事批評家。

  記者_張小摩 北京報道

  無可抵抗的衰老

  今年6月的一天,李敖坐在計程車裡看書,司機突然問他幾歲了,他漫應之,“69。”隨即察覺:明明76了,怎么說出69來?他自思:69是什么?是顛倒的那個姿勢?還是“人生七十古來稀”前的惜別?

  “前列腺手術之后,他一夜之間變老了。”大女兒李文如此說。

  她之前印象裡的父親,有些暴躁,兩人通話時經常吵架。李敖看不慣她的一些生活方式,比如吃最好的,玩最好的,住最好的,開最好的。有人勸她,要理解父親,他坐過牢。她回答說:“他受過的苦,為什么要發泄到我們小孩子身上?”

  現在,李敖卻這樣對她說:“小文,你是典型的美國人,其實你這樣做挺對的。人生就那么短,你完全賺到了。”

  76歲的李敖,聽力有點糟糕,經常需要對方重說一遍。他每個月去醫生那裡驗一次血,檢視自己的身體狀態,決定要增加什么營養。幾年前的前列腺手術后,生性風流的他對女人也沒了興趣,也不需要李文再給他買《Playboy》雜志了。

  沉思目察的時間增多,對寫作卻是好事。“從司馬遷開始,一直就是這樣的嘛。”他自我解嘲。

  無可抵抗的衰老,不僅僅是體現在生理上;近些年來,他觀念上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,這也呼應著外間不斷出現的評論:李敖老了,變了,沒那么犀利了。在今年5月的一條微博中,李敖提到了自己的衰老感以及恩師胡適:

  “人老去,會退步,但也不無進步可尋。我找到了一項進步:年輕時,我責人甚嚴;年老了,我會設身處地,一件難事,如果我做不到,我不再責備他做不到;如果我不能比他做得更多,我不再責備他做得太少。當年我責備胡適不反對蔣介石,今天我知道他技巧地反對了,設身處地,我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多了。”

  不能比別人做得更多了—這還是李敖式的語言嗎?

  一位網友在微博上問他:以您豐富的人生閱歷,如何定義幸福?他回答說:“幸福是一個人的時候,內心也會平靜。”

  這個李敖,似乎讓人覺得有點陌生。

  在北京大學就讀的兒子李戡的鼓動下,李敖近來迷上了微博。他在微博的ID名為“哈李敖”,短短3個多月,冬粉已經超過了200萬。

  為了爭取內地冬粉,他還把初期的繁體字改成了繁體字。因為不會電腦打字,他還組織了一個微博“寫作班子”:自己手寫,太太小屯打字,好友賴岳忠制作后上載。他寫微博很勤快,每天可以寫兩條,花費半小時到一小時的時間,皆是原創。

  更多的時間,還是放在寫作上。每周7天,他有6天是把自己關在臺北附近陽明山上的寓所裡獨處。每天寫作16個小時,睡5個小時,感覺吃不消的時候,就隨時隨地瞇一會。對這位76歲的老人來說,寫作已經是件體力活,趴著寫累,躺著寫也累,坐時間長了也累—因為腰也不好了。

  “能夠寫幾個字,對我蠻辛苦的。”他說。為了減少手上的疲勞,他在鋼筆、毛筆、鋼珠筆、鉛筆等書寫用具中不斷變換著。

  李敖出版了上百本書,其中有96本被查禁了,只有《胡適評傳》等幾本書幸免于難。記者讓李敖選出自己心裡的代表作,他的回答是“今后寫的書”。今年他的目標是5本書,目前《審判美國》等3本已經出版,還有《你笨蛋,你笨蛋》等兩本將在年底完成。

  之前他嘲笑余光中,說如果活到40歲死掉了,他還是他,因為多活了40年也沒進步。而他要讓大家看到,“今年的李敖和去年的李敖不一樣,而明年的李敖與今年的又不一樣。”這點上,李敖式的狂妄又露出了尾巴,“我給中國文人立下了一個光芒萬丈的榜樣。”

  

爭議中的李敖:“我是極左的一個人”

  李敖與兒子在杭州岳王廟前留影。

  

爭議中的李敖:“我是極左的一個人”

  《坐牢家爸爸給女兒的80封信》,李敖著,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年7月出版。

  爭議中的李敖

  網上流傳的李敖名言錄第一條就是:“我罵人的方法就是別人都罵人是王八蛋,可我有一個本領,我能證明你是王八蛋。”他曾兩次入獄,被他抨擊罵過的形形色色的人超過3000余個。這個數位,在古今中外“罵史”上都堪稱空前。

  人們也還記得他在《獨白下的古早》中的狂傲不羈:“五十年來和五百年內,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、李敖、李敖,嘴巴上罵我吹牛的人,心裡都為我供了牌位。” 記得他斗爭的狡猾與決絕:“有人向我挑戰,說‘你放馬過來’。我不回話,只是疾馳而去,然后馬后炮打倒他。”

  但近些年,他的一些言論卻在島內引發爭議。對臺灣政治心直口快的批判,引發了許多泛綠者的不滿;又因為批評馬英九和維護宋楚瑜,也遭到了一些泛藍人士的反對。今年,他再次出山力挺宋楚瑜,宣布競選臺灣地區的民意代表。

  幾次宣布離開政壇,又幾次回歸,被外界解讀為有幾分摻和起哄的色綵,“因為人有時候繃得太緊了,也不行,還是要游戲一下。”這次參選,當然也不乏幾絲認真的成分,“我說臺灣民主假的,因為一切都是兩個大黨說了算,所以我說應該有個小黨擠進來。”

  2005年,久居臺灣的李敖訪問大陸,先后在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以及復旦大學進行演講,引發一場“李敖旋風”。他為演講設立了“金剛怒目”、“菩薩低眉”、“尼姑思凡”三個主題,可謂是處心積慮。

  在清華的演講中,他提到:“最近幾天我幾次夸中國共產黨,也許有人會說,你是因為在大陸才這么做的。我對此并不贊同,我們的國家現在國富民強,這都是共產黨的功勞。”他甚至自稱“左派知識分子”。

  作為一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寄托,李敖成為臺灣繼胡適、殷海光之后最有代表性的自由主義者。他對民主人權的倡導,鼓舞了許多人。也許正因為此,他的一些演講內容被指責頗多。

  時評家鄢烈山說,自己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比較欣賞李敖,還寫文章贊揚過他,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斗士;但在2005年后,卻認為他是“特別地會審時度勢的聰明人”。而中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劉軍寧則直言,他不喜歡晚年的李敖,他早年是比較粗野直率的人,但晚年變得比較油滑。

  而李敖在7月20日發的一條微博,也許是他對外界質疑的一個回應:

  “喜歡A政權的人,常常墜入一個錯誤:總以為B政權好。有智慧的人卻不這樣。AB其實半斤八兩。誰好誰壞的標準,只有一個:誰能在吃人的世界裡避免被人欺負、誰能富國強兵,不給美國人做狗、誰能帶給中國光榮。至于其他的誰好誰壞,都是末節。假仁假義也好、小仁小義也罷,各有優劣,都次要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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